介子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泠葭,方拱手行礼答道:“回郡主,我家公子旧疾复发,近日都在家中休养,不便外出……”想了想,又加了一句,“亦不便见客。”
泠葭注意到这个樊嫱的神色瞬间慌张起来,只听得她急道:“可着人去看了?我府上新得了一个良医,我安排人去给他瞧瞧吧。”
“不必了!”燕笙突然把话头拦下来,“我们有自己的郎中为大哥瞧病,再说大哥隻信任邹穰,有他在,大哥出不了岔子,就不劳樊姐姐操心了,告辞了!”说完,也不待樊嫱回应,拉起泠葭转身就走。
直到进到马车里,燕笙才松开泠葭的手,一面仰靠在厢壁上,一面说道:“那樊嫱好生烦人,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能遇着她,我看啊,她准是来此守株待兔的。”
泠葭摘下帷帽,颈子上已出了些汗,正在拿帕子擦着听见这话,不由沉思起来。
好在燕笙一向是不用问就可以自说自话的人,迫不及待与她分享起来。
原来这个樊嫱是清海王的么女,前年清海王过寿,傅燕楼代父前去祝寿,不知怎的,就被这樊嫱看上了眼,转头就说动了她家里,找了媒人登门来有意向大公子说亲,别说傅燕笙,就连华氏和老太太都从未见过女子主动向男子说亲的,华氏一向不喜那等泼辣性格的女子,虽然现在世风开放,女子着胡服异装已不算新鲜事,可这个樊嫱成日跟男子一样,整日在外抛头露面,华氏心内颇为抗拒,可面上却不显,好言好语打发了媒人。
这个清海王乃是一个承袭的爵位,如今在位的这位家主是皇帝老子拐了几道弯的叔叔,俗话说一表三千里,一堂五百年,皇家还愿意好吃好喝供养着就该知足,本来就是个既无实权又无牙兵的虚衔儿主子,平州有头脸的高门皆是瞧不上他们的,可这樊嫱心气儿蛮高,几次三番换着人来说亲,令华氏好生厌烦,一开始还收着,后来一次次惹的华氏恼火,也顾不上还有燕笙这样的小辈儿在,也一径的与她排揎起来。
“后来听说大哥每次回平州,她都四处打探他的行踪,我看啊,今日这是她以为大哥会来这寒食赛才特意上这里堵人来了。”
泠葭若有所思道:“原先倒从未听大公子提起过。”
“想来大哥也是烦她的,所以才从不与人言,我也是听母亲说才知晓的。不过近日我看母亲的意思,大哥的亲事应也是要开始着手安排了,明日母亲与知州夫人约好去她府上,好像要给大哥说亲。不过不论怎么相看,这个樊嫱都不可能是我嫂子。”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傅燕楼在家中燕居了好些日子,终于趁着寒食到幕府处理些军务。
副将陈从昨日方从军中赶来,将这日子一些悬而待决之事一并报来请上峰示下。
陈从静默立在一旁,只是半晌未见大公子回话,忍不住抬眼,见他依旧拿着奏报默不作声,于是道,“西北高敢连发了三次军报,央求咱们派兵驰援,可之前您留了话,嘱咐咱们若是西北求援一概不予理会,可末将琢磨着,这都快一月有余了,咱们若一味按兵不动,只怕那边义军过了关,最后还得咱们收拾这个烂摊子,养虎为患呐,不若早做打算。”
大公子闻言一笑,轻轻放下奏报,撑身站起身来,走到窗前,从几案取了水丞为兰花滴水,待兰花喝饱了水方道,“我就是要让那帮莽夫入关。”
见陈从不解,复又解释道,“不管是高敢还是那些赤足义军,都不是易啃的骨头,若是义军把高敢吞了,那便是天意了,西北人虽鹰猛,却一向擅打旱仗,渭水便是他们的天堑,高敢此人穷兵黩武惯了,向来自负非常,能连发三次求助军报就说明他已是穷途末路了。”说着,花窗外斜横着一支抽芽的西府海棠,油绿的嫩叶正打头,他也不知想起什么,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来。
陈从自里面出来,回手正待合上门,余光见不远处立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,正纳罕着,大公子的幕府从未见过有女子出入,也不知此女是何来路,正要上前探问,见她直衝这边走来——
“敢问将军,大公子可在里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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