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血过多,已经晕过去了”。
“报——东宫求见!”只见一侍卫打扮的青年披风戴雪,停在王府门口,胯下强壮的骏马打着响鼻,一人一骑剧烈地喘着粗气,显然是以最快地速度从宫里一路奔过来的。
时间争分夺秒地过去,一大碗药灌了进去,把贺兰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,他被迫醒来,继续经受酷刑。他像个被扒了皮的猴子耻辱地被一堆人围观,上衣被掀开,露出被撑成薄薄一层的肚皮,太医干枯地手掌附在上面,残忍地压了下来……
腹中那只来历不清的孽障被吵醒,抗议着一阵拳打脚踢,剧烈的痛楚碌碡般滚动,贺兰臻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震颤,他攥紧身下的床单,控制不住地惨叫从嘴巴里冲了出来,扎进了廊外各怀鬼胎的三个男人心里!还有一声飞出王府,与啸厉的雪风交织在一起,穿越玉宇琼楼,钻进了东宫那位的耳朵里。那位仿佛永远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赶走了殿内所有的宫人,手里攥紧一把冷汗,焦急地来回踱步,他望向窗外纷飞地大雪,从来不屑鬼神的他竟破天荒地祈求起上苍来:苍天在上,保佑臻儿和孩子平安无事……
“江太医!”一个干瘦的老太医急忙喝道。江太医会意,把手伸上贺兰臻紧绷的肚皮。
“一,二,三!”四只手掌合力向下推去——
只听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,贺兰臻肚皮激烈地痉挛,伴随着一大股鲜血,一团乌紫血肉滑了出来。
太医剪开脐带,清理掉婴儿嘴里的秽物,“恭喜世子妃,是位小公子!”然而奇怪的是,没有听到任何哭声。江太医拎起婴儿一阵拍打。终于,一声病猫嘤啼般微弱的啼哭响起。
贺兰臻躺在床上,奄奄一息。余光瞥到婴儿,被这声微弱的啼哭刺得全身一震,他死死地闭上眼睛,一眼都不愿再看。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一幕幕往事……
嘉庆二十一年。时近七夕,梅雨过后,秋老虎仍旧酷热难耐,稍一动作便满身黏腻。此时,官道旁的一家客栈生意红火,来往行人游商停在此处喝着凉茶,大吹牛皮。
只听一人突然道:“听说了吗?半个月前齐王于洛川一战大败北狄!收复边关十六城!”
顿时有人应和:“我知道!我从上京回来的,现在京城上下都在庆祝此事!想必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国!”
“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!北狄蛮子侵我大周多年,边关十六城,百姓苦不堪言,这次狠狠给蛮子吃个教训,教他还敢犯我大周国威!”前庭里顿时响起无数庆贺之声。
刚才开口的第一人紧接着道:“王爷在祁连山下陈兵七十万,于玉门关大败北狄蛮夷联军,又渡过汜水,直接打到北狄人的老巢!”
从上京来的那人跟着补充:“我还听说这次有一小将屡建奇功,仅率一百精兵潜入敌营,火烧粮仓,又于万军之中取蛮军主帅——希罗大王子的项上人头!”
临桌有人插嘴道:“你是说定远将军谢听阑吧,听说他是王爷义子,他十三岁行军,十五岁崭露头角,而今不过弱冠之年,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!我大周百年之内又出如此猛将,我看呐,嘉庆一代第一天才非他莫属”
立即有人反驳:“哎?这可未必了!你把重华太子放哪里了,重华太子三岁识千字,五岁熟数读经书,八岁通晓诗词歌赋岁,十岁开出顶级灵智,文治武功,谁能出其左右?”
紧接着又一人加入战局:“别争了,有王爷在,谁还能当得起大周第一英雄人物?”
马上得到不少应和:“确实,我大周百年才出如此名将,十几年来建功无数,弥补我朝军事匮乏之弊,此战一出,北狄元气大伤,只敢夹着尾巴做人,希罗王割地纳贡,还把一儿一女送往上京求和,至少二十年不敢再犯!王爷乃天降紫薇星,别说大周第一英雄,就是中原千年英雄史也得有他的一页,此洛川之战必将写进戏文,教百姓传唱,流芳百世!”
前庭里顿时议论纷纷,都在争这大周第一人。
突然有人说:“哎,齐王一脉占尽风头,连义子也这么有出息,那他亲儿子呢?京城来的,给大伙说说呗。”
“额……,这个我也不太清楚,听说世子也是个乾元来着,就是身体不大好。”
一老翁插嘴道:“哼!我闺女在大户人家做丫鬟,她说京中权贵圈子里都知道,世子是个风流纨绔,自幼聪慧,就是不用在正途,成天跟一帮公子哥儿在京中混迹。听说自幼身体不好,又是王爷独子,跟皇子们一同长大,皇上很是溺爱。嘿嘿,齐王府已是一门双雄,不能什么气运都让他占了,所以生了这么个绣花枕头。”
上京来的那人赶紧揭过话头,压低声音说道:“嘘——世子金枝玉叶,哪里是我们这等平民百姓能议论的,莫要再乱传了!”转移话题又说:“话说大周多年未有如此大获全胜,陛下龙颜大悦,要大加犒赏众将士,此时王爷一行就在回京的路上,听说快到凉州了,我这回就是去渭县,说不定还能遇到王爷尊驾,一睹传说中的玄铁军多么威风呢!”
“那可一定要看看!羡慕死你了,我这回去冀州,可没机会见到王爷了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,欢声笑语,比除夕的爆竹声还要热闹非凡。
吃剌剌——
一阵车轮滚动之声,只见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辘辘行来,驾车的骑手身着黑色劲装,英伟不凡,马车后跟着一支十来人的护卫,个个身姿挺拔,一看便是哪家贵人的车驾,看样子是往上京去的。
客栈里的宾客渐渐停下放肆的交谈,偷偷觑向这突如其来的贵人。一护卫躬身拉开车帘。只见一身着宝蓝色宽袖长袍的青年从车上下来,玉冠环佩,目秀肤白,华服不染纤尘,丝毫没有赶路的狼狈,也不知是哪家养尊处优公子哥。紧接着,就见那贵公子侍立在轿边,恭敬地迎着一人下来。此人身着青衫,头戴黑色幂篱,大半个身子被黑色轻纱摭得严严实实,不见其貌,只觉其人身材高大,信步下来,气势不凡,原来这才是主人。
刚才驾车的骑手低声吩咐着,店主连忙恭恭敬敬地迎着人上了二楼。其余护卫各自安排好马匹,才找桌子坐下休息,却只是沉默地喝茶,俨然训练有素。
众人见主人上去,复又低声交谈起来,只是不敢再大声喧闹了,生怕触了贵人霉头,空气一时有些凝固。
“各位大爷行行好,赏小老儿几个铜子儿吧。”
只见一对衣衫褴褛的老夫妇捧着个豁口的搪瓷碗到店里乞讨,店小二提着茶壶,挥舞着汗巾驱赶他们,他二人死赖着不走,跪在地上抱住店小二的腿,“行行好,给我们一点儿吃的吧,喝口水也行啊”,“让我们在这儿歇会儿吧,老家伙要渴死了”。
小二急得满头大汗,客栈老板下楼见了,赶紧过来,“在吵什么,莫要打扰到贵客休息!”
见二老实在纠缠不走,只好答应道:“可以给你们点吃的,要想进来休息是不行的,你们莫要熏着客人了。这样吧!你们可以去外面马棚那边休息。小桂子,给他们点吃的喝的,你们吃饱了就赶紧走吧!”
二人连忙道谢,接过馒头凉茶,慢吞吞地挪去马棚。
护卫轻叩房门,“主子。”
“进来”蓝衫青年在里边答道。护卫端着饭食进来,青衫人已经将幂篱放下,他侧对着窗户坐下,护卫不敢抬头乱瞟,只见其人青丝流泻在半边肩膀,露出一点玉色的下巴,下半张脸在窗户漏出的几缕日光下晦暗不明,他低头看着一封信件,薄唇紧抿,修长的手指轻叩茶盏,似在思索。
“放下吧”护卫退下,蓝衫青年轻声道:“公子,先用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