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能店铺重新装修,用钱的地方太多,老板娘一时周转不过来吧。”傅云娇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,“你别多想了,好好在家休息休息。没准过几天钱就能发下来了。”
“但愿她别是拖欠工资。”苏妙撇撇嘴,“我这个月加了那么多天班为的什么啊,还不是为了凑点钱,能给我自己买个 iphone?这破手机,天天卡,自拍美颜都糊成什么样了。”
“嗯,等拿到钱就去换一个。” 傅云娇顺着她说。
“那你呢,你有了钱要干嘛?”
“我啊” 傅云娇心里算了笔账,“有钱了想给小也买个儿童手表,再买个好点的加湿器,北城冬天太干了,他容易流鼻血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然后就存起来呀。”
“哎,你就不想想你自己?”
“我没什么需要买的,该有的都有。”
苏妙揶揄她,“傅劳模,你好歹也对自己好点吧。大过年的,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,别一天穿得和黑寡妇似的。”
苏妙本意是想劝傅云娇对自己大方点,没想嘴走在脑子前,一出口才意识到戳中了她的隐事。
关于傅云娇那位“短命”的前任,苏妙也只是听说过一二。
她见屏幕里傅云娇不语,忙大力拍打自己嘴巴道,“我说话不过脑子,该打,该打!你别往心里去,我就是秃噜嘴了。”
“不要紧。” 傅云娇淡淡地笑,“我知道你没恶意。”
“害”苏妙搔了搔脸,“你不生气就行。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,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和小也,对那男的也得留点心眼,别看他是残废了,但人心隔肚皮。万一他对你动了歪心思,你可千万别怕,直接下狠手锤他。”
傅云娇想蒋勋对她恐怕是避之不及吧。
不过她还是领了苏妙的好意,笑笑道,“好,我心里有数的。”
后半夜,傅云娇总睡得不踏实。
她辗转反侧片刻,怕吵到小也。裹了件毛衣坐起,拧亮桌上的灯。
小也窝在靠墙里侧,额头沁出细密的汗。傅云娇将他抱到床中央,掖了掖被角,坐上床沿,神思朝了很远的地方飘去。
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,傅云娇抬头,看矮窗边散落的,清冷的银色光晕。她看了会,又低下头,目光落向熟睡中的小也。
看着小也的脸,傅云娇的呼吸渐渐沉静下来。
他的眼睛,鼻梁还有唇角的弧度,已经有了那人的影子。
连他的头发,也柔软得和他如出一辙。
傅云娇猜,如果他能见到小也,一定也为她觉得骄傲吧。
他会不会惊讶,以前那样一个柔弱温吞的小姑娘,居然成为了位顶天立地的妈妈。
他会夸夸自己吗,不,他太容易害羞了。他大概不会说什么,只是会搂住她,轻轻抚摸她的头发,像他常做的那样,吻上她的脸颊说,“娇娇,辛苦了。”
傅云娇想着,抚过小也的额头,嘴唇贴上他的面颊,像低语,又像在怀念什么。
她独自坐了会,借洒在地板上霜一般的月色想了会心事。
也许是月色太清冷,冷得让她脑中不断浮现起一个人的脸。
傅云娇回眸,看了眼时间,十一点二十八分。
离蒋勋的入睡时间过去快一个半小时。
他吃过晚饭了吗?还是仍在生气…何必呢,饿得胃痛还不是自己难受。
傅云娇想到蒋勋的脾气,叹了口气。
到分针走向半点时,她拢好外套,轻手轻脚关好屋门,走上楼梯。
蒋勋门前,保温桶原封不动地立在那,傅云娇俯下身,抽出便签纸。
上面的字迹被湿气晕得有些模糊,傅云娇捏在手心,不确定蒋勋是不是进门后就没再出来过。
餐食一点没动,傅云娇合上盖子,思考该不该把蒋勋的情况这会就汇报给关姨。
她还在想着,一门之隔里突然传来异响。
那响动像是什么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。
傅云娇吓了一跳,捂住胸口缓了缓,慢慢凑近到门边。
屋里再度静了下来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而傅云娇悬起的心却放不下去。
她思虑再三,咬下唇,鼓起勇气拍门呼喊道,“蒋先生,您没事吧。”
“蒋先生?
“您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
“我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确认一下您安全,您要是听见了应我一声好吗?”
傅云娇加重力气拍门,屋内依然了无声响。
尽管蒋勋以前也不爱回应,可傅云娇隐隐觉得屋里的沉默太过反常。
她心跳不自觉加快,两手拉住门把用力晃了晃,高声喊,
“蒋先生,您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。”:
傅云娇故意激将,宁愿蒋勋发声喝住她,也怕他继续一声不吭下去。
可走廊上来来回回只飘荡她一个人的声音。
傅云娇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,试着转动门把手,却发现蒋勋从里头反锁了。
事到如今,傅云娇脑中幻灯片似地闪现过无数种可能。
但每种可能的走向都让她害怕。
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回想关姨发给她的消息,飞速跑去楼下,从她房间衣柜隔层找出卧室备用钥匙。
蒋勋在刚入住这里时,情绪持续低落,关姨生怕他会想不开,在屋里寻短见。于是悄悄配了三把备用钥匙,一把带在她身上,一把留在车里,剩下一把就放在自己衣柜中。
这事她只告诉了傅云娇。
“不到万不得已,千万别用它。”
傅云娇想起关姨一再强调的事。
闭眼三秒,下了决心。
傅云娇取了钥匙,三步并两步爬回楼上,耳畔心跳一声盖过一声。
她将锁匙插入锁眼,扭动前,最后一次拍了蒋勋的房门。
她诚恳地在内心祈祷,祈祷能有一丁点动静让她不用打开这扇门。
然而,傅云娇的祈祷没有灵验。
“就只能赌一把了。” 傅云娇定了定神,一百八十度旋转门锁。
当听见锯齿咔哒合上的那瞬间,她几乎忘记了呼吸
推门入,室内昏暗无光。
傅云娇依靠在门边,努力适应着黑暗。
“蒋先生?” 傅云娇觉得自己声音有点飘渺。
她迈出一步,抬手沿墙壁摸索开关。
啪嗒,灯开了。
黑夜和时间被一同照亮。
床上的人瘫着手脚,像一具尸体,地上凌乱散开水壶,琉璃台灯,还有药瓶,纱布。
傅云娇紧张得手心手背都是汗,她往蒋勋床边走近,推了推他的胳膊。人没动,但仔细听,他还有气促虚弱的呼吸声。
傅云娇又连忙捡起床下药瓶,对着光,看瓶身上的字。
【非甾体消炎止痛药】
还好,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。
傅云娇喘了口粗气,把心咽回肚子里。
虽然不是最坏的情况,但眼前的蒋勋身体状态明显算不上好。
他的双眼紧闭,脸色煞白,唇角干得起了皮,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两声囫囵低喃。
傅云娇听不清他说什么,趴到床边屏息,依稀听出他似乎呢喃的是个单音节-妈
原来再强硬的人,痛的时候也会想妈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