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争也不是真要欣赏藏品,看过一圈后问:“从隋宁手上收来的是哪些?”
詹富海忽然沉默。陈争转过来,他才开口,“啊,你是说槐李镇那位隋宁老师?”
陈争点头,“你有十多件藏品是他转手给你的,你认识他?”
詹富海来到展示墙边,指着其中一个瓷盘,“只有这一件在这里,其余都在剧院。陈队,我认不认识隋宁老师,和你查的案子有关吗?”
陈争直言,“隋宁曾经帮助过罗应强,如果没有隋宁,大概不会有应强集团。”
“还有这种事?”詹富海露出诧异的神色,“我和罗总见过几次,从来没听他说过认识隋宁老师。”
“他成功之后,和过去的合伙人都没有太多联系,可能是不想提及往事吧。”陈争又问:“那你和罗应强几次见面,一般都聊些什么?”
“终于切入正题了陈队。”詹富海笑了笑,“不过我能提供的信息确实不多,我和罗总不熟,而且并不是合作关系,酒席上碰个面,互相寒暄吹嘘两句而已。”
陈争说:“罗应强是南山市的首富,人脉广,你既然来南山市发展,没考虑过和他联手?”
“我们不在同一个赛道上。”詹富海说,要是自己早几年来到南山市,或许会和罗应强联手,做酒店、地产之类的。但如今他一门心思放在文化产业上,和罗应强这个做零售、餐饮的行家实在是聊不到一块儿去。
陈争说:“罗应强应该挺想和你合作,南山市是个工业城市,文化产业到这儿就等于开荒,应强集团这几年在寻求新的出路,你的出现很难不让罗应强眼前一亮。”
詹富海眼神幽幽地看着陈争,片刻后笑着摇头,“没想到陈队看得这么通透,要不是我知道你是警察,说不定就要以为你是谁家的商业顾问了。你这么一提醒,我想起来一件事,罗总确实旁敲侧击,希望我能为应强集团做点事。”
陈争说:“不是合作,只是做点事?”
“对,我当时也有点丈二和尚。”詹富海叹了口气,说起当时的情形。那是云乡剧院刚建起来不久,应强集团的慈善晚宴邀请各路名流,他也在被邀请之列。晚宴进行到一半,罗应强来与他攀谈。
过去他和罗应强交流过,以为这次也只是逢场作戏,但罗应强居然请他来到一个休息间,问起云乡剧院经营得怎么样。他察言观色,意识到罗应强可能对他手上的项目感兴趣,便问罗应强有没有兴趣涉足娱乐行业。罗应强大笑,说自己老了,贸然去一个不了解的行业,怕是要把家底都亏掉。
一番虚与委蛇之后,罗应强终于亮牌,“我打算搞一个商会,詹总有没有兴趣加入?”
詹富海对罗应强组建商会的事略有耳闻。很多地方其实都有商会,企业家们加入进去,互惠互利。商会说起来是个组织,但其实结构松散,并无太大约束力。而罗应强构想中的商会,实际上是将全南山市的力量集合起来,为他自己办事。
商会成员依附于罗应强,被应强集团吸血,久而久之,成为应强集团的一部分。当然,对一些比较小的企业,或者和罗应强有竞争关系的企业,依附应强集团不见得是坏事。
詹富海身为娱乐行业的人,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加入进去,被罗应强所控制。
他婉拒了罗应强,罗应强倒是没为难他。这几年罗应强忙于集团内部的事,商会并没有真正搞起来。
“还有这种事。”陈争听完道:“如果我是罗应强,我可能会对你有意见。”
詹富海说:“可以理解,商人逐利,罗总没有从我这里得到甜头,心怀不满很正常。但既然应强集团能做到现在的规模,罗总必然是个有远见的人,不至于想要动我的蛋糕。”
陈争状似被詹富海说服了,换话题,“隋宁是怎么将藏品转手给你的?你见过隋宁?”
“没有在国内见过。”詹富海解释,他从古玩店得到隋宁的藏品时,隋宁早已身在a国。
陈争说:“那你们在a国是怎么认识的?什么时候?”
虫翳(38)
詹富海回忆片刻,说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年了。他年轻时在a国读书,后来虽然回国继承家业,但a国算是他的第二故乡,他在a国也有一些投资,所以偶尔会去住一段时间。
认识隋宁是在当地的画展上,他去看展,遇到了打扮得优雅绅士的隋宁。当地很少见到东方面孔,画展上就更少。他觉得亲切,过去和隋宁搭讪。得知隋宁老家在函省,他很意外,因为他马上就要和家里长辈一起去函省发展。
两人相谈甚欢,隋宁淡泊明志,学问渊博。隋宁听说他喜欢收藏古玩,便提到自己移民之前,有一个院子的古玩,实在难以带走,只得放在古玩店,等有缘人去接走。
他问到古玩店的地址,说等自己回国了,一定去看看。隋宁很高兴,邀请他到家里坐坐。但他还有事,隋宁便请他喝了一杯咖啡,约好下次再见。
詹富海在a国的行程安排得很满,最终也没抽出时间去隋宁家做客,但回国后倒是没忘记去看看隋宁的藏品。他们志趣相投,审美又接近,他一口气买下十来件,打算去a国时和隋宁聊个几天几夜。
但詹家在函省的生意忙了起来,他哪里都走不了,再去a国已经是四年之后了。他找到隋宁家门口,开门的却是一个白人老头,说他们搬进来已经三年多,以前的住户?不知道。
隋宁搬走了吗?
詹富海在当地算是有些人脉,打听下来,得到的却是不好的消息,詹富海一家突然失踪了,很可能是被犯罪分子害了。他一个外国人,也不可能要求当地警方把凶手揪出来,而人死不能复生,他到底只是一个和隋宁有点缘分的人,这缘分在隋宁死的时候,就已经断了。
“要不是你们提到他,我都快忘记他了。”詹富海叹气道:“隋宁老师那样温和从容的人,我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了。”
陈争故意问:“什么犯罪分子?毒贩?”
詹富海说,当地警方都查不到的事,他当然也说不清楚。当地毒贩、帮派不少,估计就是这些人。
陈争说:“有没可能是买凶?比方说,国内有人想要杀他?”
詹富海惊讶道:“有这种事?”
“我也只是猜测。”陈争一边观察詹富海一边说:“隋宁生活优渥,喜欢传统文化,不像是会移民的人。也许有什么人逼得他不得不移民,最终还是没能躲过毒手。”
詹富海沉默了好一会儿,“也许吧,不过也许是他儿子给他惹来的祸端。”
“他儿子?”
詹富海说,隋宁一家,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隋宁的儿子隋孜,他没有亲眼见过隋孜,但和隋宁短暂的交流中,隋宁几次提到隋孜,一提到就叹气,说儿子大了不好管,性格暴戾,好像总是对身边人抱有仇恨情绪,惹是生非,连家都不愿意回。
“要是隋孜惹到了什么人,在那种地方,遭殃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家。”詹富海耸了耸肩,“不过我也只是猜测。”
隋宁离经叛道的儿子?陈争短暂地思索,拉回正题,“其实我们已经查到了害隋宁的是谁。”
詹富海微怔,几秒后疑惑道:“陈队,我这就有点不理解了。你们到底是在查罗应强还是隋宁?或者……你们怀疑我跟他二人的死有关?”
陈争笑了笑,“也是凑巧,本来是查他俩,但查来查去,发现你和他二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。”
詹富海态度端正,“哦,那你们查到的害了隋宁的人,总不是我吧?”